剛過了十五, 府裏的年味還沒有完全消散。

幾道身影在門口探頭探腦。

“怎麽樣？”

“還沒有回來。”

“怎麽還沒回來，怕不是被發現了吧？”一個人急道。

別一人溫柔地安撫著：

“卻也未必呢，說不上是五姐姐玩得太高興, 想要多玩一會兒呢，咳咳。”

另一人並沒有被安慰到, 急得直跺腳。

“我就不該答應了她，這要是被捉了肯定要被罰的！還有六妹妹你不能吹風的, 快回去，三哥哥一個人在這裏等就行, 不用你陪著。”

而此時皇宮裏, 康熙看到面前的兩個小少年不禁笑了：

“你是萱琦？”

“錯了，皇瑪法, 孫兒是弘暎！”

一旁的弘曚頭低得低低的, 不敢擡頭看上面人的臉色。

康熙失笑：

“你雖然和弘暎長得一樣，可學問卻是不一樣的。這是瞞不住的。”

上書房的先生授課方式康熙極為熟悉, 與外面的自然不一樣, 只需要考校一番便能看出來是不是在上書房讀書的弘暎，還是由女先生教導的萱琦。

弘智無奈地搖頭，上前跪下：

“皇瑪法，五妹妹年紀小好奇上書房長什麽樣子，便想著偷換著三弟的身份來瞧一瞧，求您看在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饒過她這次吧, 待回去額娘定要重懲她的。”

萱琦一瞧瞞不下去了, 便也光棍地跪下：

“呃, 皇瑪法，是孫女威逼著三哥和我互換一天身份的，一人做事一人當, 您要罰就罰孫女一個，千萬別怪我三哥和我阿瑪啊！”

可憐地小眼神看著康熙。

九歲正是不辯雌雄的年紀，看到一身男裝打扮，絲毫瞧不出破綻的萱琦，康熙忍不住笑了。

“那你打算如何領罪？”

這丫頭別說還挺厲害的。

原來萱琦和弘暎目前仍有八分相像，活潑的萱琦突然好奇起上書房來，整天只聽哥哥、弟弟說上書房裏讀書如何如何，她想親自去瞧瞧。

便找了個機會在和兄弟姐妹們玩的時候，特意贏了弘暎，並逼著他答應與她互換一天身份，她做一天三阿哥替他去上書房讀書，而弘暎則做一天五格格，替她在府裏跟著先生學習。

原本她裝得還是很像的，一個上午都沒有被人發現端倪。

直到在騎射課時，她將一個平時和弘暎不對付的郡王之子給揍了一頓，被對方發現了。

原來弘暎在學文上資質不錯，但在騎射上，只能算是一般，和那郡王之子是半斤八兩的，二人之前不是沒有過切磋，但都差不多平手，便被人拉開，如今這樣剛上手便被按著打，可不是不對勁？

對手又最了解自己的對手，當時那小阿哥便嚷了起來，說她不是弘暎，是假的！

於是她就被送到了皇上面前了。

萱琦也後悔了，早知道她就待出了宮再收拾他了，只是聽到他敢罵三哥便沒忍住將人狠揍了一頓，這才露餡了。

康熙問話，萱琦苦惱地思索該如何領罰即能叫人消氣，又不太重。

一旁的四阿哥弘曚忙跪下求情：

“皇瑪法，都是孫兒不好，沒有看好五姐姐叫她惹了事，求您饒了她這回吧，下次她定然再不敢的了。孫兒額娘這幾日身子不舒坦，知道五姐姐的事後定然要生氣的，萬一再看到她被罰得重了說不得病情要加重，不如由孫兒代罰，只當是在上書房沒做好被先生罰了，求皇瑪法開恩！”

萱琦眼中也閃過懊悔，她忘了額娘生病的事了，萬一再被她氣得嚴重了，那就是她不孝了。

康熙沒有說話，看著下面幾個孩子有條有理地替對方擔責任，心裏不禁有些感慨。

此時他不得不承認老四說的對，一個娘生的就是比其他的心齊，知道相互護著對方，互相扶持著。

“行了，朕也沒說要如何罰你，不過止此一次，下不為例！”

“是，皇瑪法，孫女知道錯了！”萱琦驚喜得直點頭。

弘智和弘曚也一起謝恩。

康熙笑著搖頭，不過孫子們之間的一點小事，他並不會如何放在心上。

整個宗室也就這麽兩對龍鳳胎長得一樣能互相替代，其他人想要效仿也是不易的，根本不用擔心。

四爺是最後知道消息的，他知道時兩個小的兒女已經被弘智接回府裏了，便直接回府。

姬蘭急得在主院的廳堂裏走來走去的，時不時還要壓抑地咳嗽幾聲。

五姐姐和三哥哥肯定要被罰，她也想去求情的，但她這段時間又犯了咳嗽，如果也跑過去跪著求額娘，她怕額娘會更生氣，氣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，氣她拿自己威脅額娘，她怕額娘氣壞了。

連大哥都不能叫額娘消氣，這可如何是好？

直到見到四爺大步進來，姬蘭眼睛才亮了起來：

“阿瑪！”小聲細細的。

四爺疼愛地摸了摸小女兒的頭，不燙才放心：

“你且回屋等著，你五姐姐沒有多大事的，放心吧！”

姬蘭想了想，方才點頭：

“那女兒就在這等五姐姐出來吧。”

四爺失笑，這四個小的感情是非常好的，一個犯錯，四人同時領罰，一人得了獎賞，四人平分，這也是他最疼愛的幾個。

“好，那你安心坐著等上一會兒。照顧好六格格！”後面的話是對周圍的丫頭們說的。

進到暖閣，門口整齊地跪著三個孩子，弘智坐在炕邊，正在哄他額娘，叫她消氣，原諒幾個弟弟妹妹。

瑾瑤則面向裏倒著，不理幾個兒女。

四爺失笑搖頭。

瑾兒有時比孩子們還像個孩子，還要孩子們哄著。

看著這樣的小女人，四爺是有些驕傲的，都做祖母的人了還有小脾氣，這證明嫁給他這二十一年，他將她照顧得不錯，如疼孩子一般寵了這二十一年。

有福之人便是如此，在娘家爹娘兄弟寵著，嫁人了男人寵著，孩子長大了，孩子寵著，一輩子都活在被寵愛中。

瑾瑤自己還不覺得，其實她便是如此被寵愛著的。

弘智正無奈地試圖說服額娘，叫她別為了這事氣壞了身子，又心疼幾個弟弟妹妹，雖然地上不算太涼，但一直跪著也不好受。

偏額娘是真的動怒了，連他都不理，見到阿瑪回來倒是松了口氣。

“阿瑪回來了！”

四爺點頭，坐在弘智讓出來的位置上。

“可還有不舒坦？”

瑾瑤總算是轉了過來：

“好多了，總算沒被這幾個膽子長翅膀的給嚇死。”

“行了別氣了，孩子們麽，年紀還小，想一出是一出，皇阿瑪沒和她計較，別人也說不出什麽，不過笑言幾句就過去了，你也別太為難他們了。”免得真的罰了自己還要心疼。

三個小兄妹頭低低的。

萱琦鼓起勇氣：

“額娘，這事是女兒做的不對，女兒只是太好奇了，今兒見到了往後再不會想要淘氣了，您千萬保重身子，如何罰女兒都行，只別氣著了自己。”

瑾瑤瞪她：

“我是氣這個麽？是氣你沒個深淺！去瞧了沒被人發現，悄悄地回來不就完事了，還敢去和人打架？這是贏了，你就沒想過萬一輸了會如何？男女力氣有差，即使你從小學了功夫，但哪能敢保證一定打得過別人，萬一被人失手傷了，你叫額娘如何？

再說和小子們打架，很好聽麽？你翻過年都十歲了，不是小姑娘了，該知道被人說嘴的後果，額娘不指望你一定成為多完美的姑娘，可也不能被人一提起來就是‘野小子’、‘好打架的格格’，額娘還想給你找個講究人家呢，你可千萬別學你二姐姐，想著往蒙古跑！”

“我才不學二姐姐呢，二姐姐不聽額娘話，叫額娘傷心了，我往後一定不叫額娘傷心的！”萱琦討好的笑著。

瑾瑤被她氣笑了，點了點她的額頭：

“說的比唱的都好聽，不叫我傷心，今天是哪個差點沒把我嚇死？這是皇上仁慈沒和你計較，不然賞你一通戒尺都應當的！還有，布日古德都已經進上書房讀書了，你們做姨姨、舅舅的不說給他做個好榜樣，還這樣淘氣，教壞了他看我怎麽收拾你們？過幾年你們侄子們永璜、永璉也要去上書房讀書了，到時在上書房一打聽都是你們如何淘氣的歷史事跡，到時看你們臉往哪放？”

“額娘~”萱琦順著竿子爬，在地上膝行到炕邊抱住瑾瑤腿撒嬌。

瑾瑤無奈地搖頭，自己親生的骨肉，哪裏會真的生氣，將她拉起來摟住：

“弘暎、弘曚也起來吧，下次再有這等事不說向我稟報還幫著瞞著，絕不能輕饒！”

兩小兄弟立馬應是。

“叫姬蘭進來吧！”

“阿瑪！額娘！”

姬蘭身子弱，底氣也不足，一旦犯了咳嗽說話力氣都沒多少，看得瑾瑤心疼的不行，叫了身邊，一起摟住：

“可有冷到了？”

姬蘭搖頭：

“女兒無事，額娘別擔心！”

懂事地退出瑾瑤懷裏，爬到她身後，輕輕替她捶背。

萱琦見此也忙去幫忙：

“額娘，我比六妹妹有力氣，我幫您捶肯定更舒服。”

瑾瑤笑：

“好，都舒服，你們捶的都好！”

一時雨過天晴，沒四爺和弘智什麽事了。

二人對視一眼，去了書房說話。

“弘易又在你三舅舅那裏沒有回來？”

“說是和三舅舅在研究什麽蒸汽機正是緊要時候，要用在船上面的，聽起來挺重要的。”

四爺點頭：

“都這般大了還常住在你舅舅家，他別是真的要娶了你三舅舅家的表妹？看他總往你舅舅家跑，別到時成了贅婿都有可能，你額娘可是不願意和你舅舅家做親的。”

“兒子和二弟聊過了，他也沒這個意思，您也知道二弟的，和三舅舅性子差不多，一心只有那些感興趣的研究，對男女之事沒多大興趣，早就說了憑額娘做主的。”

四爺點頭，那就好。

對弘易他向來是沒什麽硬性要求，隨他喜好就行，但能不叫他額娘傷心是最好的。

“近來草原上有信回來麽？”

四爺沒收到，不敢肯定弘智有沒有收到寧楚格的信，便開口詢問。

弘智思索了下道：

“二姐姐沒有給我來信，但她身邊的人有給我遞過消息，貌似……二姐姐……好像將紮魯特部給控制住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四爺睜大眼睛，有些不敢相信。

弘智笑了：

“兒子也不知道真假，等額娘走蒙古的商隊來京城再打聽更詳盡些。”

四爺也禁不住笑了起來：

“真沒瞧出來，你姐姐還有這本事，那額駙呢？她控制了紮魯特部，額駙沒什麽意見的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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